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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蘸了鹽水的皮鞭,宛若一條吐著猩紅芯子的毒蛇,在陰冷的空氣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重重地落在我的後背上。
一下,又一下,鮮血浸透了白色的衣裳。
觸目驚心的紅,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下越發顯得妖豔詭異。
我跪在冰冷的地麵上,咬破了嘴唇,卻冇有哭一聲。
他說過,說我哭起來像個女人,他不喜歡。
“給哀家記住,你是男兒身,是先帝唯一的皇子,是大魏的皇帝!”太皇太後眸子裡滴著血,瘋狂地揮舞著皮鞭,用最為惡毒的語言咒罵著,“小賤人,再敢勾引男人,看哀家不殺了你那冇用的娘!”
惡毒的話語,如一根根塗滿了劇毒的銀針,惡狠狠地刺著心臟。
我叫元禎,大魏孝明帝唯一的女兒。
先帝駕崩,朝堂動盪不安。
為了大魏江山,太皇太後讓剛出生的我假扮皇子,登上了皇帝寶座。
這一扮,就是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來,我不曾有過一件女孩玩具,更不曾穿一次女孩衣裙。
每一天,我都過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被人看穿身份。
我知道,一旦被揭穿,到時候死的不僅僅是我,還有太皇太後,還有冷宮中那個瘋瘋癲癲的生母潘充華。
小時候還好一點,反正男孩女孩差彆不算大。
直到初潮來臨,身體開始發育的時候,我的噩夢便開始了。
每天,太皇太後派來伺候我的心腹嬤嬤便會用一條白色的束帶,將那如雨後春筍般正蓬勃發育的胸脯緊緊捆住,並密切關注癸水的日期,生怕出一點點紕漏。
在十五歲生日這天,身為九五至尊的我收到了太皇太後的一份大禮——鞭刑!
因為,我愛上了一個男人。
他叫蕭寒,攝政王獨子,亦是我自幼的伴讀。
他,就像一抹陽光,照亮了我灰暗苦澀的人生,讓我知道世界原來並不僅僅隻有黑白兩色。
蕭寒表麵極為冷漠,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可我偏偏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
因為,他是皇宮裡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
發泄完心頭的怒火,滿頭大汗的太皇太後終於累了。
她扔下皮鞭,歪在貴妃榻上,宛若塗抹了鮮血的唇邊泛起一抹陰森古怪的笑容:“哀家給蕭寒賜婚了,就在鞭刑之前。
“
聽了這話,隻覺得心臟驟然一緊。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驚愕地抬起頭。
太皇太後聽了,笑聲越發淒厲起來,扭曲的麵容宛若鬼魅般陰森恐怖:“為什麼?不給他賜婚,難道還要把他留給你?嗬嗬,他可是攝政王的獨子,將來可是要封侯拜相的,又怎麼可能給你當男寵呢?“
心,被寒冰包裹,直接墜落無儘的深淵。
她說的冇錯,蕭寒是天之驕子,將來是要封侯拜相的,我這種傀儡和他是不可能有未來的!
雖然早就猜到了結局,可一旦血淋淋的現實擺在麵前時,撕心裂肺的痛苦順著四肢百骸蔓延到每一根髮梢,連一頭長髮都在無助痛苦地顫抖著。
“記住,你是男兒身,是大魏的皇帝!“太皇太後目光陰沉,沙啞的聲音裡透著一股來自地獄的氣息。
看著眼前那搖曳的燭火,我默默地對自己說:“我是男兒身,是大魏的皇帝!我和他,是不可能有未來的!“
2
淨鞭刺破微冷的空氣,重重落在漢白玉鋪成的地麵上,發出一陣淒厲的響聲。
我聽了,心臟不由的抽搐了幾下。
又到上朝的時候了,由於傷勢太過嚴重,太皇太後便垂簾聽政,將我扔在了含章殿。
連續三天未上朝,朝臣們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所有人都知道,我隻不過是那冰冷皇位上的一個傀儡,朝堂上的主角不過是太皇太後和攝政王二人。
其他人,都隻不過是些可有可無的跳梁小醜罷了。
自從我落地那一刻,他們便一直在鬥,鬥了足足十五年,依舊未分勝負。
不過,他們之間的明爭暗鬥,卻絲毫冇有影響我和蕭寒的關係。
清楚的記得,第一次見到蕭寒時,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他一臉桀傲地站在含章殿前,素緞長袍宛若流水般傾瀉而下,在陽光下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美的宛若一幅畫。
驕傲的他,原本是不屑於做我這個傀儡皇帝的伴讀,太皇太後更是不想讓攝政王在我身邊安插一雙眼睛。
然而,在這場較量中,攝政王還是贏了。
一切,都不能以個人意誌為轉移。
在這個冷漠無情的朝堂上,拳頭硬的纔有話語權。
光陰,在綿綿密密的糾纏中匆匆流逝。
我和蕭寒,也一天天長大。
從最開始的彼此警惕,到後來的親密無間,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其自然。
漸漸的,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心底萌生。
在那一刻,我才清楚地知道,自己並非什麼男兒,而是一個再也普通不過少女!
我也渴望溫情,也渴望愛。
然而,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太過奢侈!
暗戀,是如此的痛。
每次,我都不敢直視他那熾熱的目光,生怕被看穿心事。
無奈中,隻能將對他的愛意深藏在心底,再加上一把永不開啟的鎖。
原以為,這份愛將隨著我的屍身埋進陵墓,永遠不會有人知曉。
可誰也不曾想到,生日前的那一晚,在和他喝了整整一罈桃花釀後,他輕輕地捧起我的臉,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映著如水的月華,眼底清晰地映著我那張酡紅的臉。
“如果你是女人多好,那我一定娶你!“蕭寒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夜色中迴盪著,聽起來極為曖昧。
看著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心中不由的小鹿亂跳。
藉著酒勁,我笑著將那個秘密吐露:“那你娶我吧!我愛你,一直都很愛!“
當時頭好痛,我記不清楚蕭寒當時的反應。
隻知道一覺醒來,他早已經冇了蹤影,地上唯有那個孤零零的空酒罈。
事後,被太皇太後發現,所以就有了那夜的鞭刑。
一想起蕭寒,心臟上便如刺了密密麻麻的銀針般,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我想,他應該不會再來了。
像他那樣孤傲高貴的世子,又豈能被人褻瀆?即便是皇帝又如何,更何況像我這樣一個無用的傀儡。
他喜歡的是女人,不是我!
“聽說你病了?”耳畔,突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一聽那個熟悉的男聲,我不由的打了個冷戰,立刻將被衾往上拉了拉,遮住後背那片觸目驚心的傷痕。
3
“朕……朕冇事……“我一臉慌亂,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隻不過是普通風寒而己,休息幾天就好了。
“
強忍著後背的疼痛,吃力地抬起頭來,透過明黃色的薄紗帳,清楚地看到了蕭寒那宛若青鬆般挺拔筆直的身影。
能再次看到他,真好!雖然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他,會不會因那天晚上的話心存芥蒂?
帳外,傳來了一陣極低的歎息聲,在這偌大的含章殿中,聽起來極為落寞寂寥。
“你身體還是這麼差,像個……“話說了一半,他突然停了下來。
我知道,他想說我像個女人,可我本來就是女人!
“對了,聽說太皇太後給你賜婚了?“我勉強笑了笑,故意轉移話題,”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呢?“
心隱隱作痛,卻又無可奈何。
他早晚要娶妻生子的,命中註定不會屬於我。
我知道,我們做不成夫妻。
如果連朋友也冇的做,我想自己一定會死掉的。
話音未落,明黃色的紗帳被一把撩開,一張蒼白憔悴的臉龐赫然在眼前浮現。
幾天未見,他清減了許多,那雙漆黑的眸子深深地陷了進去,眼底濃濃的怒意卻如潮水般溢了出來。
“你就這麼希望我成親?“蕭寒聲音冰涼,狹長的丹鳳眼中烽火連天。
我心中驟然一緊。
不希望又如何?我一傀儡,又豈有扭轉乾坤之力?
“那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我擠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攝政王隻有你一個兒子,他一定著急……”
尚未說完,隻見他那琉璃般的眼瞳彷彿裂開一道細紋,宛若枯葉的葉脈般迅速蔓延開來。
“著急?“蕭寒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頓地說,”如此說來,皇上那天晚上是在戲弄微臣了?“
那天晚上?
我聽了,心臟重重一沉。
難道,難道他也……
不,這不可能!
現在的我是男兒身,他怎麼可能也存了那樣的心思?他喜歡的可是女人!
見我不語,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紗帳,蒼白的指節清晰可辯。
“既然如此,那麼微臣告辭!“蕭寒目光驟然一緊,一用力,將那明黃色的紗帳扯下。
他決然轉身。
昔日的他,宛若一座高聳雲天的豐碑般萬人矚目。
而如今,卻給人一種羸弱的感覺,恰似一隻無助的孤雁。
看著那孤單落寞的身影,隻覺得心臟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片,再也無法收拾。
“蕭寒!“我鼻子酸酸的,啞著嗓子喊道。
淒楚哀怨的聲音,彷彿孤雁痛苦的哀鳴。
他身體一僵,停下了腳步。
我流著淚,哽咽地說:”你……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
暗戀苦如毒藥,可當他雙手把真心捧到麵前時,我卻遲遲不敢接受。
他喜歡女人,我無法以女兒身朝夕相伴;他喜歡男人,而我卻是女兒身!我和他,隔著一條長長的銀河,今生註定隻能隔河相望。
不過,一個“我”字,足以讓他明白我的真心。
那個“朕”字,是屬於君王的。
而“我”,纔是屬於他!
蕭寒身體重重一顫,笑聲格外清冷:“微臣不敢。
待大婚之日,還望皇上能賞臉喝一杯喜酒!”
4
今年冬天的雪似乎格外的多,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一片潔白之中,宛若一個巨大的靈堂。
藉著清冷的月光,踏著皚皚白雪,我去冷宮看完娘之後,便宛若孤魂野鬼般在陰氣沉沉的皇宮中遊蕩著。
從小到大,每次有心事的時候,便悄悄去冷宮找她訴說。
可娘什麼也聽不懂,除了抱著那個充當嬰兒的枕頭傻笑,什麼也幫不了我。
正值元宵佳節,皇宮處處張燈結綵,美若仙境。
我信步走到一株老梅樹下,一個熟悉的背影赫然在眼前浮現!
他站在禦花園的長廊上,美麗的燭光將他那孤傲冷漠的背影緊緊擁在懷中,彷彿鍍了一層淡淡的金邊。
猛然間,他一回頭,看到了站在梅花樹下的我,倨傲的眼神如蜻蜓點水般從我臉上掠過。
“皇上怎麼冇披件衣裳就出來了?”他並不看我一眼,聲音極為清冷,宛若那一地如水的月華。
話音未落,他便將身上的白狐裘解了下來,隨手披在我身上,一切都是那麼自然流暢。
厚厚的白狐裘上,散發著他身上的氣息。
“額,忘記了。
”我折下一枝紅梅,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你最近過的可好?”
我的鶴氅,剛纔給了娘。
蕭寒冷笑一聲,冰涼的聲音裡夾雜著濃濃的嘲諷:“托皇上的福,微臣過的很好。
不過,微臣現在忙的很,得預備訂婚的事宜,恐怕不能繼續做皇上的伴讀了。
”
心重重一沉。
不敢想像,他從生命中退出,漫漫餘生我又該如何渡過!
想伸手將他留住,可卻又無能為力。
“蕭哥哥!”一陣清脆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我那紛飛的思緒,“原來你躲在這兒啊,害的人家找了好久!”
抬眼看去,胡蘭心穿著一襲大紅的衣裳,扭著性感妖嬈的小蠻腰,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
她是太皇太後孃家的侄孫女,胡太師的親孫女,前幾天剛被賜婚於蕭寒。
我一臉豔羨地看著胡蘭心,因為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向他示愛。
“走吧,我也正想找你看燈呢!”蕭寒淡淡一笑,笑容格外親昵。
我目光一緊,隻覺得心如刀割,眼底似乎有冰涼的淚珠湧出。
他們纔是天生一對,而我卻隻能像個鬼魂般永遠活在陰影裡,根本不配擁有幸福!
胡蘭心剛想說話,卻看到我在,一臉高傲地冷笑著:“喲,原來皇上也在啊!要不要同我和蕭哥哥一起看燈?今年的燈格外漂亮呢。
”
胡家家勢顯赫,又有太皇太後這座靠山,她向來不把我這個傀儡放在眼裡。
幸福之人眼裡,哪怕是一草一木都格外清秀。
而在我這個多餘之人眼裡,一切都是黯淡無光。
“朕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你們自己去玩吧。
”我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轉身,淚如雨下。
手中的紅梅落在了皚皚白雪上,我踏著梅花,緩緩而去。
這,難道不是我一直希望的嗎?
可為什麼看到他們在一起時的情景,心還會痛呢?
我,終究還是失去了他!
在這個肮臟的世界,我根本就不配擁有愛情!
身後,隱約傳來了蕭寒的聲音。
不,一定不是他,一定是我聽錯了!他剛和胡蘭心離開,又怎麼會折回來找我呢?
突然腳下一滑,身體徑直落進了冰冷的湖水中。
刺骨的寒意,宛若一條條瘋狂的毒蛇,透過肌膚鑽進體內。
我冇有掙紮,隻是緩緩閉上眼睛,任身體在湖水中沉沉浮浮。
或許,死亡對我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歸宿。
朦朧中,彷彿看到了蕭寒那張蒼白的臉。
他緊緊地將我擁在懷中,眼底滿滿的都是焦急,彷彿在害怕失去某種重要的東西一般。
難道,我要死了?
我淒然一笑。
5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離開後,蕭寒見我神情有異,生怕出意外,便扔下了胡蘭心獨自追來。
蕭寒將我救上了岸。
刺骨的寒風將我的神誌喚醒,錐心刺骨的寒意分明在惡毒地提醒著我,又回到了這個肮臟的人世間。
老天爺為什麼那麼殘忍,為什麼連死亡的機會都不給我?
死了多好,死了就一了百了,就可以從這地獄一般的皇宮中逃離!
“你怎麼樣?彆怕,我馬上替你宣太醫!“蕭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緊緊將我擁在懷中,滿臉都是緊張和擔心。
“不要,我不要看太醫!“我拚命地掙紮著,歇斯底裡地怒吼著,”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不讓我去死?“
蕭寒蒼白的雙手緊緊握住我的胳膊,深邃的眼眸中隱隱泛著血一般的暗紅:“你冷靜一點!為什麼非得尋死,這世上又豈有過不去的檻?”
過不去,真的過不去!
我,真的受不了他和彆的女人在一起,受不了生命裡冇有了他!
這道檻,打死我也過不去!
淚水,如天河決堤般奔湧而出,模糊了雙眼。
我流著淚,奮力從他懷抱中掙脫,決然離去。
他一伸手,從身後拽住了我的衣領。
一道淒美的布帛破裂的聲音劃破了死一般的寂靜,身上的衣服硬生生被撕裂,後背的肌膚頓時暴露在寒冷刺骨的空氣中!
“為什麼會這樣?”身後,傳來了蕭寒那驚愕憤怒的聲音。
他,一定看到了我後背上的傷痕。
我不敢回頭,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蕭寒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一用力,身體便軟軟地跌倒在他那寬闊的懷抱裡。
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眼底,琉璃般的瞳孔亮的駭人。
駭人的怒意,如潮水般席捲了整個臉龐。
“快說,後背的傷是怎麼一回事,誰乾的?“他銀牙緊咬,每個字都散發著濃濃的殺意,”太皇太後,是太皇太後乾的對不對?“
除了她,再也冇人敢打我,連攝政王都不能,即便我隻是個毫無實權的傀儡皇帝。
我流著淚,淒然一笑:“是誰乾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的錯了。
那天晚上,是我酒後失德,言語間衝撞了你。
”
蕭寒目光一緊,宛若刀鋒般簡單明瞭的薄唇微微蠕動了幾下。
“可是,那天晚上的話我當真了。
”他啞著嗓子,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寒冷的空氣中微微顫抖著,“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這幾天,我一直試著不去看他,不去想他,可心卻疼的要命,彷彿遺失了某種最珍貴的東西。
冇錯,我喜歡男人,喜歡你!”
幸福,來的是如此突然,讓我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
突然如其來的表白,讓我又喜又懼。
喜的是,他心裡有我。
懼的是,他喜歡男人。
而我,卻是如假包換的女孩!
“不,不可以!”我拚命地搖著頭,驚慌失措地說,“你……你已經訂婚了!”
蕭寒的目光無比溫柔,聲音甜的彷彿滴著蜜,讓我欲罷不能:“我可以退婚。
阿禎,我叫你阿禎好不好?從現在開始,不管是太皇太後,還是我爹,都不可以傷害你半分!因為,你有了我。
”
癡情的話語,讓我感到一陣臉紅心跳。
他緩緩低下頭,火熱的雙唇輕輕地覆上。
刹那間,隻覺得天旋地轉,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一場攻城掠池般的熱吻,宛若狂風暴雨般瘋狂地落下,將我心底最後一處防線徹底擊潰。
亂就亂了。
龍陽也好,斷袖也罷。
此時的我像溺水之人一般,緊緊地抓住了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我也會如飛蛾般義無反顧地撲過去。
6
蕭寒退婚了。
聽說胡蘭心去太皇太後那大鬨了一場,但還是無功而返。
在大魏,蕭家隻手遮天。
太皇太後對退婚一事雖然不滿,但也斷然不會為了一個胡蘭心而得罪攝政王。
“是你乾的?”胡蘭心衝進禦書房,氣急敗壞地怒吼道,“那天蕭哥哥扔下我去找你,第二天就退婚,彆跟我說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我鋪好宣紙,拿起狼毫,開始潑墨作畫,一泓碧水很快便躍然紙上。
我喜歡水,喜歡在湖水邊和蕭寒相擁親吻的感覺。
一想起那個惱人的熱吻,不禁有些臉紅心跳,連耳朵都有些微微發燙。
“朕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還有件事提醒你一下,見了朕不下跪,那可是得殺頭的。
“我一邊畫著,一邊淡淡地說。
或許素日裡從不計較,她大約以為皇帝也是可以欺負的。
殊不知,即便是傀儡,我也比她高貴三分。
因為,我是坐在龍椅上的傀儡!
“殺頭?”胡蘭心黛眉一揚,嬌俏的小臉上漾起一抹不屑的神情,趾高氣揚地冷笑著,“如果不是我們胡家,你覺得自己這皇位還能坐的穩嗎?”
如今的朝堂,是蕭家的天下。
唯一可與攝政王勉強抗衡的,隻有胡家。
所以,她的確有高傲的資本。
“心兒,休得信口雌黃!”殿外,傳來了太皇太後陰冷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冷,每個字彷彿都在冰窖中冷藏過,散發著濃濃的寒氣。
抬眼望去,隻見太皇太後拄著龍頭柺杖緩緩走來。
身後,跟著的是她的親弟弟胡太師。
胡蘭心一看,立刻垂下眼簾,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滾滾滑落。
“太皇太後!“胡蘭心哭的梨花帶雨,宛若一隻花蝴蝶般飛上前,哽咽地說,“您給評評理!我和蕭哥哥的婚事好不容易纔定下,可皇上他為什麼非得橫加阻攔呢?”
“住口!”胡太師直接扇了她一個耳光,厲聲喝道,“賤人,皇上又豈是你等草民可以隨意抵毀的?不過,老臣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麼緣故,蕭家會突然退婚?這事,還望皇上能給個明示。
如果不能給個說法的話,老臣以後恐怕冇臉見人了。
”
我將手中的筆放下,淡淡一笑:“胡太師好像問錯人了。
當初賜婚的是太皇太後,退婚的是蕭家,朕從頭到尾都冇有參與過。
如果太師非得討個說法,似乎應該問攝政王去。
”
胡太師身體一僵,那張宛若枯樹皮般的老臉陰的幾乎能擰得出水來,卻又無言以對。
太皇太後嘴角微微上揚,保養得當的臉上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皇上可真是伶牙利齒。
說話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半點錯。
胡太師也消消氣,蘭心冰雪聰明,貌美如花,日後哀家一定給她尋個好人家,一定不比那蕭寒差。
”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她,也奈何不了蕭家。
胡蘭心心急如焚,剛想說話,卻被胡太師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嚇的立刻閉上了嘴。
“論家世,論容貌,天底下能和蕭寒相媲美的男子可不多了。
“胡太師的笑容有些詭異,看的我後背發涼,渾身汗毛根根豎起。
朝堂上那群老狐狸,果然冇一個是良善之輩。
太皇太後漫不經心地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天下如此之大,難道再尋不出一個好男子?“
“好的倒有一個,隻是恐怕人家未必願意。
“胡太師渾濁的眸子裡閃爍著異樣的神色,詭異的目光卻落在了我身上。
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在我心底蔓延。
7
太皇太後笑道:“哦?不妨說說看。
有皇上親自給你保媒,任憑是誰也不敢拒絕的。
“
這皮球,居然又踢給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這個親祖母,為什麼好事永遠也想不到我呢?
胡太師看著我,笑道:“皇上天資聰穎,容貌不俗。
老臣想,這世上能和蕭寒相媲美的,似乎唯有皇上了!”
我一聽,心重重一沉。
果然來了!
他們,果然要給我議婚!
一旦大婚,我的身份將徹底暴露!
對此,我並冇有感到太過恐懼。
身份暴露,遭殃的可不僅僅是我一個。
我想,這世上總有人比我還緊張這事。
“承蒙太師抬愛。
”我勉強平複了一下心情,淡淡一笑,“蘭心姐姐天姿國色,誰能娶她可真是三生有幸。
隻不過,朕年紀尚幼,行動不敢自專。
太皇太後尚在,婚姻大事還是交給她老人家比較好。
”
聽了這話,本來盛怒之下的胡蘭心臉色緩和了許多,眼底的怒意也漸漸褪去,甚至多了幾分羞澀的味道。
雖然不喜歡我,但皇後這個位子,對她來說顯然還是有著相當大的誘惑力。
母儀天下,不知道是多少貴族少女們的夢想。
太皇太後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幾下,兩道比尖刀還要淩厲的目光惡狠狠地從我臉上掠過,彷彿恨不能食我肉,喝我血!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嫡親的祖母彷彿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就會將那濃濃的恨意悉數發泄到我身上。
或許,是因為我是個女孩,破壞了她的宏圖大計。
她鼻翼微微動了動,冷笑道:“皇上說笑了。
雖說婚姻大事,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皇上身為九五至尊,一言九鼎,如果喜歡蘭心的話,哀家可以立刻替你操辦婚事。
“
得罪胡太師這種事,誰都不肯輕易去做。
我們都在賭,賭對方更珍惜自己的命,誰也不願輕易低頭!
她手裡,有著至關重要的砝碼,那就是我那被囚禁在冷宮的親孃!
隻不過,我不能低頭。
或許,隻要我不乖,她就可以廢了我的皇位,另立一個乖巧聽話的傀儡。
那樣,或許我就可以和蕭寒雙宿雙棲,遠離這紛紛擾擾的朝堂。
“謝太皇太後!”我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含笑向胡蘭心看去。
胡蘭心臉一紅,早已將剛纔對我的不滿拋到九霄雲外。
太皇太後笑了,那張豔麗的臉龐宛若暗夜中的曼珠沙華般妖豔詭異:“皇上和心兒倒是一對壁人,隻不過……皇上年紀尚幼,大婚之事還是緩一緩比較好。
“
胡氏祖孫倆臉色陡然一變,目光變得有些不友善起來。
“哀家的意思是,等皇上親政後,再正式迎娶心兒。
“太皇太後明眸一轉,笑容越發的燦爛起來,”胡太師,一切都拜托你了!“
這個女人,果然老奸巨猾。
她,分明想畫個大餅,然後借胡太師的手除掉蕭家!
而這張香噴噴的餅,即便胡家垂涎欲滴,卻永遠也吃不到。
我心臟驟然一緊。
蕭寒是我最愛的男人,太皇太後又是我嫡親的祖母,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他們自相殘殺!
胡太師冇有拒絕,因為他也有著像攝政王一樣縱霸天下的野心!
我冇聽清楚他們還說了些什麼,隻看到他們姐弟倆一邊各懷鬼胎地笑著,一邊離開了含章殿。
“皇上。
“耳畔,傳來了胡蘭心矯揉造作的聲音。
她微微低著頭,一副嬌羞可人的模樣:“真討厭。
早就喜歡人家,為什麼不早點說?”
顯然,剛纔我和太皇太後的交鋒,讓她誤會了。
誤以為我真的喜歡她,甚至不惜和蕭寒反目,隻是為了搶親!
8
夜,又不期而至。
含章殿靜的可怕,連根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辯。
我被五花大綁,宛若一個破碎的布娃娃被隨意扔在冰冷的地麵上,鮮血如小溪般順著身體汩汩流下。
我,不再是太皇太後手中那個聽話的傀儡了,禁錮的靈魂在身體裡蠢蠢欲動,嚴重挑釁了她的威嚴。
在蕭寒那裡,我得到的是溫暖和憐愛;而在這個和我有血緣關係的嫡親祖母這裡,除了冷漠無情,再就是這一身血淋淋的傷痕。
一盆鹽水從頭頂澆下,痛的我咬破了嘴唇,強忍著冇有哭出聲來。
“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在哀家麵前玩那些小把戲!”太皇太後眸子裡滴著血,陰森森地笑著,“小賤人,你該不會還真把自己當成皇帝了吧?冇有哀家,你什麼都不是,連宮裡最下賤的宮女都不如!”
惡毒絕情的話語,從我這個嫡親祖母的口中而出。
我不知道,自己和她到底有什麼血海深仇,她為什麼對我一直如此憎恨呢?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不把我逐出宮去?”我倔強地抬起頭,任殷紅的鮮血順著額頭緩緩流下。
她不會的,在未找到合適的傀儡之前,她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太皇太後柳眉一挑,一臉鄙夷地冷笑著:“做夢!你給哀家聽好了,以後最好乖乖的,彆惹出亂子。
否則,哀家不介意把潘充華真的送進皇陵殉葬!“
她冷笑著,衝身邊的心腹嬤嬤使了個眼色。
嬤嬤會意,很快便端來一碗暗褐色的藥。
“小賤人,像蕭寒那樣的男人,你這輩子都彆肖想了。
哀家寧可廢了你,也絕對不會讓你如願!你和你那死鬼爹一樣,都是些養不熟的白眼狼!“太皇太後陰森森地獰笑著,眼底閃爍著宛若鬼魅般的寒光,”喝了這碗紅花,你將徹底失去生育能力。
就算有朝一日,你能恢複女兒身,蕭家也絕對不會要隻不會下蛋的母雞的!“
她一揮手,嬤嬤便端著藥一步步向我逼近。
“不,不要!“我拚命地搖著頭,憤怒地咆哮著,”我不知道,到底哪裡得罪了你?從小到大,你對我除了打就是罵,何曾有過一點做祖母的應該有的親情?“
“親情?親情算個屁!“太皇太後臉色陡然一變,破口大罵,”在皇宮,哪裡有什麼狗屁的血緣親情?小賤人,你那死鬼爹欠我的,你就必須得替他償還!“
所有的涵養,所有的儀態,早已蕩然無存。
此時的她,和那些鄉野潑婦並無區彆。
她一揮手,兩個粗壯的嬤嬤便將我死死摁住,端藥的嬤嬤一把托起我的下巴,將苦澀的湯藥向嘴裡灌去……
我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麵上,任苦澀的淚水和鮮血混和在一起,在憔悴的臉龐上恣意橫流。
心,又冷又痛。
那無處訴說的痛苦和絕望,壓抑的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長久以來,因為年紀尚幼,一直覺得生兒育女之事離自己非常遙遠。
可一旦失去了生育能力,隻覺得冥冥之中彷彿有一隻神秘的大手,將血淋淋的心臟直接剜出。
如刀般淩厲的北風,呼嘯著從那血肉模糊的窟窿中呼嘯而過,在那顆破碎的心臟上再度灑上了一把鹽。
我,今生註定做不了一個完整的女人,不能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小賤人,這下你還有什麼資格去做嫁進蕭家的美夢?“太皇太後麵目猙獰地冷笑著,”這輩子,你是甭想再生孩子了!“
我淒然一笑,眼底滿滿的都是憎惡:“你錯了,我從來都冇想過要生孩子。
你作惡多端,心狠手辣,雙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
就衝你的累累血債,又憑什麼有子嗣,又憑什麼不斷子絕孫?”
聽著我那淒厲的聲音,太皇太後那陰戾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眸子裡的猩紅漸漸褪去,清澈的宛若一泓湖水,明淨到近乎於哀傷。
這種清澈如水的她,是我從未見過的。
“你說的對。
”她微微低下頭,那充盈的湖水似乎要立刻溢位眼眶,載不動那許多哀愁,“我胡氏血債累累,註定要斷子絕孫!”
9
含章殿外,新增了許多太皇太後的人手,徹底將蕭寒拒之門外。
雖然蕭家手眼通天,但身為攝政王世子的他,還是不能夠擅闖皇帝寢宮。
任憑思念如潮,而我們卻無法相見。
薄薄一道硃紅大門,隔開了兩個世界。
在被軟禁的第七天,蕭寒托人給我送來一封信。
紙短情長,數頁薄薄的紙張上全是他的思念和擔心。
淚水,打濕了漂亮的信箋。
雖然心中極為牽掛,但我卻不能給他任何回覆。
己是殘敗之身的我,又拿什麼去匹配完美如謫仙的他呢?
身上的傷好的很慢,待到可以下地行走時,已經是殘春時節了。
自從服下紅花之後,我便刻意疏遠蕭寒,不再見他。
而他的信,卻每天從不曾間斷。
一縷清風吹過,一樹梨花微微搖晃,潔白的花瓣使如雪花般紛紛揚揚落了下來,覆蓋在那青石鋪成的小徑上。
看著那漫天飛舞的花瓣,我揉皺了手中的信箋。
清楚的記得,那也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我和蕭寒一起在空地上放風箏。
對於這種小女孩喜歡的東西,他本來是極為不恥的。
但我喜歡,他不得不陪我。
怎知,線斷了!
漂亮的蝴蝶風箏隨風飛舞,落在了那顆粗壯的梨樹上。
蕭寒說斷了線的風箏晦氣,讓我丟掉。
可那是他親手替我紮的,我又怎麼可以輕易丟棄?
無奈之下,他還是爬上了樹。
明媚的陽光下,絕美的容顏映著那一樹梨花,美的讓人心悸。
我有些失神地看著他,在接過風箏時,手指卻被劃破。
他緊張地捧著我的手,眼底有柔軟的波光泛過。
就在那一刹那,我徹底淪陷了。
生平第一次,居然有人為我那一點點可以忽略不計的小傷而緊張!
從小太皇太後殘酷無情的鐵腕下長大,我根本不知溫暖為何物。
所以,隻需要一點點露珠般的關愛,就足以在內心翻起滔天巨浪!
“皇上!”胡蘭心打扮的花枝招展,踏著一地落花款款而來。
自從上次的事之後,她便誤解了我的心思,藉著進宮看望太皇太後的名義,時常前往含章殿找我。
“你怎麼在這兒?”我陰著臉,聲音冷的冇有一絲絲溫度,迅速將信箋掖在袖中。
我不喜歡她,即便是男兒身也不會喜歡這種囂張跋扈的女人。
“人家想你了呢!”她一邊嬌滴滴地笑著,一邊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袖。
輕輕一拉,掖在袖中的信箋落在了地上。
我臉色陡然一變,立刻俯身去拾。
“我來!”胡蘭心搶先一步,笑著將那揉皺的信箋拾了起來。
“還給朕!”我紅著眼睛,伸手去搶。
在所有人眼裡,我是安靜有禮的。
或許是我的失態,引起了胡蘭心強烈的好奇心。
“偏不!”她一邊巧妙地躲閃著,一邊打開了那揉皺的信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寶貝,能讓皇上如此緊張!”
心,懸到了嗓子眼兒。
隻覺得胸口宛若壓了一塊千斤巨石,連空氣都變得格外稀薄。
胡蘭心口無遮攔,她是個絕對不會讓秘密過夜的女人。
如果想讓她守住秘密,那遠比殺了她還要困難。
一旦被她發現,那就等於站在城樓上向大魏子民宣告了我和蕭寒的風流韻事!
太皇太後的皮鞭我不怕,可攝政王呢?他又豈會容忍自己的獨子成為我這傀儡皇帝的男寵?
10
我終究還是冇將信箋搶過,眼睜睜地看著胡蘭心將它打開。
“你們……你們好噁心!”看畢,她臉色陡然一變,渾身氣的發抖,兩行淚水將那塗滿了脂粉的小臉衝出兩道深深的溝壑,“我……我找太皇太後去!”
話音未落,她便哭著轉身,意欲離去。
一咬牙,我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厲聲喝道:“虧朕還把你當成紅顏知己,原來在你眼裡,朕就是一個有著龍陽之好的昏君?”
聽了這話,胡蘭心停下了腳步,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天色暗了下來。
狂風吹過,梨樹林隨風搖擺,宛若鬼影重重,為這冰冷的皇宮憑添了幾分陰森之氣。
我緊緊地握著胡蘭心的胳膊,指尖褪成一片寒冰之白,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傻瓜,蕭寒是攝政王的兒子,朕又怎麼可能和他交心呢?這些年來,攝政王和太皇太後鬥成什麼樣子,即便你冇看到,相信也聽胡太師說過吧?”
胡蘭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淒然一笑:“為了大魏江山,這些年來朕忍辱負重,不得不和蕭寒周旋,藉機打探攝政王一舉一動。
原以為,就算世上所有人都誤解朕,至少蘭心姐姐可以理解的。
可萬萬冇想到……“
胡蘭心不是太皇太後,她胸中冇有太多溝壑。
“皇上你彆這樣……”見我歎息,她連忙勸道,可眼底依舊有疑慮,“可……可你對蕭寒那麼好……“
見她如此,我便知道,她不會去太皇太後那裡告狀了。
“朕隻不過玩弄他罷了!“為了不讓事情敗露,我不得不違心地說,”其實他對朕也未必是真心,他可是攝政王之子。
故意接近朕,誰知道是不是另有圖謀呢?蕭家的人,朕一個都不會相信的。
“
為了自己,為了蕭寒,我隻能選擇欺騙。
我淡淡一笑,眼底滿滿的都是溫柔之色,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這世上,朕唯一可以信任的隻有姐姐了。
畢竟,朕和姐姐纔是一家人!“
胡蘭心羞紅了臉,一把將信箋塞到我手裡,趁勢逃脫向梨花深處奔去:“皇上好討厭,就喜歡欺負人家,看我不向太皇太後告狀去!”
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懸在喉嚨處的那顆心終於放下,我這才如釋重負。
不經意間,卻猛然發現一角衣袂從梨樹後飄起!
蕭寒,是蕭寒!
看著那紛飛的衣袂,隻覺得一個晴天霹靂在頭頂炸響!
雖然看不見他的神情,可從梨樹後那散發的寒意卻直接深入骨髓深處,冷的痛徹心扉。
蕭寒緩緩從梨樹後走出,昏暗的光線下,那張俊美無雙的臉龐泛起了慘青之色,宛若鬼魅。
刹那間,黑壓壓的雲鋪天蓋地般襲來。
偌大的禦花園靜的可怕,唯有風捲衣袂,獵獵有聲。
蕭寒死死地盯著我,漆黑的眸子宛若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絲絲寒氣透過厚厚的鶴氅悉數散發。
“哢嚓“一聲,手腕粗的梨枝,不堪那沉重的壓抑,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剛纔的話,都是真的?”他咬著牙,陰冷的聲音裡夾雜著毀天滅地般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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