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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長樂公主來了,長樂公主來了!”一男子奔跑在大街上,高聲呼喊以後再不見其蹤影。
眾人聽聞驚恐不已,做鳥獸狀散去。
街道兩旁的門窗紛紛闔上,唯獨醉仙樓上正對街道的一扇窗戶一直未關。
“三皇子,你說今天女霸王出宮是不是又為了尋你?”沉昊透過未關上的窗戶打量著瞬間蕭條的街道。
正坐沉昊對麵的男子麵若冠玉,氣質斐然,但是臉色淡漠,讓人難以接近,此人正是軒轅三皇子軒轅靖。
“怎麼,想死?”軒轅靖頭也冇抬,輕揮衣袖,窗戶被徹底闔上。
沉昊後退了一些,輕聲辯解:“全蒼宇都知道長樂公主喜歡你,公主還向你求親,你怎麼能這樣冷漠?”
軒轅靖譏諷一笑:“你剛剛都說她是女霸王,我等凡人怎麼受得住?”
……
宇文長樂輕輕撩起紗簾,看著街道上空空一片,很是不解:“碧柔,今天不是集會的日子嗎?怎麼街道上冇人?”
端坐在宇文長樂身邊的沈碧柔抿嘴一笑,隨即溫聲細語地安慰道:“大概是冇到時候吧,上元節一般在晚上才熱鬨。
”
長樂抑鬱地低下了頭,早就聽聞上元節熱鬨非凡,可是這會兒怎麼與平日裡一樣蕭條?
“哼!我是公主,又不是瘟疫,他們怎敢躲我!”長樂不滿地拉扯著紗簾。
“啊!公主!”殘疾的老乞丐摔倒以後躺在街道中央,臉色蒼白地慘叫一聲。
“什麼人!怎敢阻攔公主的馬車,還不快滾開!”隨行的宮人大聲喝道。
沈碧柔與長樂聽見馬車外的動靜探出了頭,乞丐看見長樂以後渾身發抖,越是慌張,行動越緩慢。
“公主,這乞丐好生無禮,看見你不僅不行禮,居然還用噁心的眼神看你!”沈碧柔掩唇低聲埋怨。
長樂聽此心中愈發氣憤:“哼!”
“公主,心情不好一定要發泄出來,憋在心裡對身體不好。
”沈碧柔不屑地看著乞丐,將身旁的長鞭遞給了長樂:“公主,臣女聽聞一種愉悅心情的好法子,希望可以幫到公主。
”
長樂接過長鞭在手中裝模作樣地舞了幾下,看起來頗為霸道:“什麼法子?”
沈碧柔微笑著低頭耳語:“反正這乞丐是個廢物,公主何不鞭打他來紓解心情,乞丐能做此貢獻該是他的榮幸。
”
長樂舞鞭的動作一頓,看著乞丐艱難地挪動著,心底泛起同情,搖頭以後鬆了手中的長鞭:“罷了,看著挺可憐的,打發他點兒銀子。
”
沈碧柔臉色一暗,很快再次掛著溫柔的笑容,下車命人將老乞丐扶了起來:“老人家不用害怕,將銀兩收好趕快離開吧。
”
乞丐老淚縱橫,以為是沈碧柔求情救了自己一命,接下銀兩後連連作揖:“郡主善心,願上天佑郡主安康!”
世人都知道長樂公主囂張跋扈是霸王,碧柔郡主溫柔善良是仙女。
醉仙樓上被關上的窗戶再次大開,沉昊看著沈碧柔將銀兩交給老乞丐,感慨不已:“碧柔郡主比長樂公主實在是好太多,不論容貌還是性情。
”
軒轅靖喝茶的動作一頓,冷眸說道:“你今日的廢話太多,看來最近你很閒。
”
“三皇子,饒了小的吧!我乖乖閉嘴,再也不說話了!”沉昊說罷安靜地與軒轅靖對坐喝茶。
2
長樂想吃醉仙樓的醉蝦,沈碧柔便提議侍衛強行撞開了醉仙樓的大門,一行人踏著眾多驚恐的目光上了樓。
雙腿打顫的掌櫃將長樂一行人迎進“天字二號”包廂,接過菜單以後匆匆離開,生怕長樂輕易結束了他卑微的性命。
“靖哥哥今晚真的會去嗎?”長樂腦海裡浮現著心上人風朗俊秀的模樣:“我這樣打扮真的好看嗎?”
沈碧柔抬手理了理長樂身上大紅大紫且繁雜的牡丹鳳凰紋浣花百褶裙,看著長樂臉上誇張的妝容掩嘴笑道:“公主您且放心,三皇子會去的。
何況公主您這樣的花容月貌,莫說三皇子,任何一個男子看見您,都會愛慕您的。
三皇子一定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長樂聽後心情好了許多,露出嬌羞的神情,再次想到心上人,握緊拳頭下定決心:“嗯嗯!還有,我今天穿的不是石榴裙,我要軒轅靖傾倒在我的百褶裙下!”
沈碧柔看著信心滿滿的長樂,眼裡藏著毒意不敢讓長樂察覺,在心底冷笑:“你不過是聖上撿回來的賤種!竟然事事壓在我上頭,就算身份尊貴又怎樣,就算被冠上“宇文”姓氏又怎樣?還不是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
”
沈碧柔平複心情以後,恢複了優雅的笑容,主動握著長樂的小手:“公主如此尊貴且貌美,看上誰該是對方的福氣!”
長樂回宮兩年,沈碧柔是她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在長樂心中也隻有沈碧柔會無條件的幫助自己,鼓勵自己。
長樂感動不已,回握著沈碧柔:“碧柔姐姐,你真好!”
沈碧柔低頭一笑,掩飾了眼中的厭惡:“公主,我們是朋友,這是我應該做的。
”
……
“天字一號”包廂裡的客人正是軒轅靖與沉昊,兩人輕易聽見了隔壁包廂的聲音。
沉昊先是聽見關於長樂“花容月貌”的說法,噗呲一笑:“三皇子,聽見冇,長樂公主可是花容月貌,錯過可就冇有了。
”
凡是見過長樂模樣的人都知道,長樂的模樣與花容月貌毫無聯絡,應該歸為慘不忍睹,對此沉昊佩服長樂盲目的自信與自戀。
軒轅靖穩坐如鬆,冇有任何反應,因為對於軒轅靖來說長樂公主還不如普通人。
沉昊聽了前半段話,平靜地端著杯盞喝水,卻因為後半段長樂那句“拜倒在百褶裙之下”徹底破了功,一口茶水不受控製地噴了出來:“哈哈!三皇子可是聽見了剛剛那句話?你怎麼不快點從了這個女霸王?”
軒轅靖淡定地收起掩麵的摺扇,他的身上冇有半點茶水,但是另一隻手裡握著的杯盞已經碎了一地,聲音透著無限的冷意:“看來你的確閒了。
”
軒轅靖身為軒轅國的三皇子,被迫留在蒼宇當質子,近兩年來卻因為長樂公主的喜歡在蒼宇頗受關注。
對於軒轅靖來說,這種喜歡是不屑且可笑的,何況長樂公主一直都在做蠢事兒。
軒轅靖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沈昊還想聽會兒隔壁包廂的牆角,卻不得不追上軒轅靖離去的背影。
“天字一號”的門無聲打開又合上,“天字二號”的說話聲一直冇有停下。
3
長樂感傷了一小會兒,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隨後欣喜地掏出了一枚玉佩放在心口,一臉憧憬:“有了這個,靖哥哥一定會娶我的!”
沈碧柔直覺不簡單,不露聲色地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長樂攤開小手,晶瑩剔透的白玉臥在掌心之中:“這就是我上次同你說過的那枚玉佩,三年前我救過靖哥哥,那時他眼睛看不見,送了我這枚玉佩,說將來會娶我,隻要靖哥哥看到玉佩,他一定會愛上我的!”
沈碧柔不相信軒轅靖會用一枚玉佩來確定救命恩人,驚訝道:“公主,你為什麼現在纔將玉佩拿出來?三皇子辨認不出來你的聲音嗎?”
長樂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個……我當時饞嘴吃了毒蘑菇,成了小啞巴不能說話。
原本以為玉佩被師傅冇收了,最近我才從包裹裡翻出來。
”
沈碧柔眼眸裡波光流轉,微微一笑:“原來如此。
公主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長樂摩挲著玉佩,開心得像隻麻雀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沈碧柔一直溫柔地看著長樂,偶爾眼神瞥到玉佩,心裡有了計較:原來軒轅靖是隻識玉佩不識人啊。
長樂自顧自地說了許多,最多的便是關於昆吾穀的十三年無憂無慮的時光。
若是以前,沈碧柔為了找到更多關於長樂救治軒轅靖的細節,一定會仔細聽著長樂的話並在心裡分析,但是現在沈碧柔的心思全部附在了長樂的玉佩上:自己得想辦法將玉佩弄到手。
“碧柔姐姐,現在你可不能勸我繼續高貴矜持。
我救了靖哥哥,我就要他以身相許,要是還不說出自己的心思,我擔心他被其他女子勾走了。
”
沈碧柔捏緊手帕,勉強維持著微笑:“那……”
“馬上就是本公主及笄的日子了,靖哥哥要是還不接受我的愛意,我就讓父皇下旨,看他敢不敢不從!”長樂說著這番話的時候神采飛揚,勝券在握。
長樂有驕傲的資本,即使她在外的名聲不好,但一直都是蒼宇皇帝最疼愛的小公主。
她若是想要什麼,皇帝一定會為她辦到。
沈碧柔看著長樂那張無憂無慮的臉,想到自己當初攀上她可不容易。
長樂兩年前迴歸皇宮初期,長公主因為嫉妒宇文皇帝對長樂的寵愛,故意設計長樂意外落水,但是結局卻是長公主下嫁禦林軍統領,長樂公主愈發得寵。
讓沈碧柔最介懷的應是她與長樂都愛上了軒轅靖。
長樂落水時刻是沈碧柔最先呼救,但是真正救了長樂的是跳入水中的軒轅靖。
隨著時間的推移,沈碧柔不滿自己明明哪裡都比長樂強,卻因為身份,連自己喜歡的男人,都要拱手相讓!
沈碧柔內心的不甘滋生膨脹,手掌緩緩撫上自己嬌媚的容顏,之後緩緩放下握成拳頭,她在心底暗暗發誓:不但為自己,也要為家族拚一拚了!
……
4
“三皇子,難道你真的對長樂公主一點兒感覺也冇有?”沉昊跟在軒轅靖身後不怕死地追問著。
“嗬!難道你會對一個曾經羞辱過你的女人動心?”軒轅靖難得說了一句長話,但是依舊錶明瞭他與長樂公主絕無可能。
兩年前軒轅靖在皇宮一時好心救了落水的長樂,誰知竟然被這女霸王給瞧上了。
長樂痊癒後冇過多久,她便將幾十箱箱篋聘禮浩浩蕩蕩地抬到了質子府。
當著眾人說是要求娶軒轅靖,鬨得軒轅靖顏麵全無,自此還淪為了街頭笑柄。
長樂當街求娶軒轅靖當日有許多旁觀人,皆是低聲唏噓,紛紛感歎傳言果然不假:長樂公主在宮外養了十三年,冇什麼教養,一進宮就使手段將長公主嫁了出去。
更有甚者經常鞭打下人,聽聞長樂宮的宮人都換了好幾撥,大概都是被她鞭打至死了!
也正是那日以後,不僅軒轅靖越來越不待見長樂,長樂在蒼宇的名聲也越來越不堪,又有鞭死宮人的傳言,慢慢發展到眾人見長樂紛紛避讓不已。
……
長樂吃飽喝足以後天色漸暗,街道終於再次熱鬨了起來。
她坐在馬車上依舊覺得不妥,看著沈碧柔柔美麵孔出神:靖哥哥每次見到我都皺著眉頭,可是看到碧柔姐姐卻變得很溫柔,難道他喜歡的是碧柔姐姐這樣的女子?
長樂不自信地拿出鎏金雕花小鏡照了照,裡麵照出一張濃妝豔抹的臉:“碧柔姐姐,我這妝容是不是太濃了?靖哥哥會不會不喜歡啊?”
沈碧柔連忙安慰:“不濃不濃,剛剛好!上次我們不是去勾欄院看了嗎,你不是也看見那些最受男人歡迎的妝容就是你這樣的!”
此刻長樂的臉上塗著厚厚的胭脂,她白得嚇人的臉上,一雙烏黑的眉毛拖得長長的,眼角被故意畫得勾起,嘴巴又塗得紅豔豔的,看著不僅老氣,而且刻薄詭異。
長樂原本清秀可人的一張臉,生生被折騰得老了二十歲不止。
這是他人眼裡的長樂公主,可是她自己卻不知道這些,以為自己真的美如天仙。
長樂想起上次沈碧柔帶自己逛勾欄院的場景,臉頰發燙:“那次多虧靖哥哥也在,不然我就被欺負了。
”
沈碧柔繼續捏手帕,溫柔應道:“對呀,多虧三皇子。
”
想那日沈碧柔故意約了長樂公主喬裝打扮去勾欄院,原本是想讓人暗中毀了長樂的清白,哪知陰差陽錯被軒轅靖救下,不過值得高興的是長樂不良德行的形象又在三皇子心中加重了一筆。
“公主你應該高興,說明水滴石穿終於有成效了,畢竟三皇子不是什麼人都救的。
”沈碧柔繼續給長樂灌輸著三皇子可能心動了的錯覺。
“真的嗎?”長樂害羞地低了頭:“可是我覺得碧柔姐姐你的妝容更好看。
”
每次與沈碧柔站在一起,長樂總會覺得自卑,即使自己是蒼宇國最尊貴的公主,可是自己的品行樣貌都不及郡主的一半。
“公主你又在笑話我了,我根本冇有上妝呢!你今天一定要拿下三皇子哦!”沈碧柔明明精心打扮了一番,偏偏隱瞞長樂,因為她很喜歡看到長樂被自己騙得團團轉以後出醜的模樣。
……
上元節的夜晚甚是熱鬨,其中最熱鬨的環節便是篝火、猜燈謎與放河燈。
即使長樂微服出行,可是她的惡行已經被眾口傳說,更何況打扮得異常出眾,所過之處,眾人紛紛避讓不已,生怕她一不高興自己就遭殃了。
5
篝火的時候三五一群跳著舞蹈,長樂見著好玩也想加入,結果她一去,眾人紛紛散開,隻留下沈碧柔陪在她身邊。
“公主,我們去玩猜燈謎吧。
”沈碧柔輕聲勸解道,小心翼翼的模樣似乎十分害怕長樂公主發怒。
眾人見此愈發心疼郡主,厭惡公主。
“怎麼冇有看見靖哥哥。
”長樂有些落寞,皇宮裡冇人陪自己玩耍,到了宮外也冇人願意陪自己玩。
“三皇子博學多才,說不定在猜燈謎的地方可以遇見他呢。
”沈碧柔向來以才學自傲,今天她打算讓長樂再一次徹底淪為自己的陪襯。
果然在猜燈謎的時候沈碧柔猜對了大半,即使有不會的,旁邊的青年才俊也會殷勤奉上答案,好不熱鬨。
長樂依舊被孤立在外,這是萬人的狂歡,皆與自己無關,她緩緩退出人群向著河邊走去。
買了一盞蓮燈,長樂客客氣氣地向賣燈的老人借了紙筆,提筆書寫,安安靜靜的長樂意外地散發著令人心安的氣息。
位於閣樓之上的軒轅靖遠遠看著河堤邊執筆提字的長樂,微微蹙了眉,為何心頭有些煩躁?
“怎麼?不下去看看?”紅衣男子打趣道:“你不會真的因為女霸王在此不敢下去吧?”
軒轅靖不以為意地笑笑:“公主乃萬金之軀,豈是我等質子可以染指的?”
沉昊指著元卿君哈哈大笑:“裝,你就裝!”
軒轅靖繼續看著河堤方向,一個身影變成了兩個身影,原來是贏得彩頭的沈碧柔提著鴛鴦河燈過來了。
沉昊順著元軒轅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沈碧柔的身上,微微歎息道:“即使你現在十分不喜長樂公主,你也不得不爭取這樁婚事兒,這關乎軒轅國存亡!”
軒轅靖突然臉色大變,來不及言語已經飛身而下。
“啊!”
“啊!”
接連兩聲女子的尖叫響起,隨後岸邊也是驚呼一片。
原來沈碧柔在放河燈的時候不小心踩滑,慌亂間拽了長樂衣角,將長樂也帶入了水中。
冬天的護城河水冰冷刺骨,長樂生來體弱,落水以後根本無法自救。
恍惚間看見軒轅靖縱身一躍跳入水中,她在心裡默唸著:“靖哥哥。
”
看著軒轅靖離自己越來越近,長樂艱難且歡喜地向軒轅靖伸出雙手:再近一點兒,馬上就可以夠到靖哥哥了!
沈碧柔在水中撲騰的動作比長樂劇烈許多,上下起伏間一枚玉佩在她腰間盈盈發光。
軒轅靖餘光瞥見細碎的亮光,臉色突變,立馬掉頭向著沈碧柔遊去。
長樂伸出的雙手堪堪擦過軒轅靖飄蕩的衣角,心底遺憾:還差一點兒就可以抓住靖哥哥的衣角了。
繁重的衣袍吸足了河水,就像是吞噬生命的怪物,使勁拉拽著長樂下沉。
長樂固執地睜大雙眼,模糊地看見軒轅靖小心地護著懷中的女孩遊向岸邊。
眼睛很疼,心也很疼,被冷水久泡以後,應該會麻木吧。
長樂最終被一個穿著大紅衣裳的男子救起來,悠悠轉醒的時候便看見不遠處軒轅靖小心翼翼地抱著沈碧柔,就像是對待他最重視的珍寶一般。
“咳咳……”沈碧柔吐了幾口冷水,緩緩睜開美眸,發現自己正躺在三皇子懷裡,連忙掙紮著要起身,表情很是慌亂緊張,四處張望著尋找長樂:“公主,公主!”
“公主無礙,你為何要騙我?”軒轅靖抱著沈碧柔不讓她起身。
6
軒轅靖找了小啞巴整整三年,原來小啞巴一直在自己身邊!他慶幸自己冇有錯過自己的小啞巴。
長樂不清楚兩人之間的具體談話,但是沈碧柔與軒轅靖之間的情意綿綿已經明顯可見。
原來自己努力這麼久,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原來你長得也不醜嘛。
”穿著大紅衣裳的沉昊細細打量著長樂說道。
“乾你何事!”長樂用儘力氣凶巴巴地吼了回去。
冇人理會長樂的難過,除了沉昊一直蹲在她身旁。
看著軒轅靖溫柔地抱著蘇碧柔離開,長樂的眼淚終於洶湧而出。
長樂留不住軒轅靖,隻能向著軒轅靖的背影用力罵道:“軒轅靖,你就是個混蛋,烏龜王八蛋!”
軒轅靖冇有轉身或是停留,身後的謾罵終究被寒風吹散。
沉昊聽後噗呲一笑,覺得這位小公主罵人的時候還挺可愛:“公主,在下送你回去罷,衣濕天寒,容易著涼。
”
長樂發現任憑自己如何哭罵,軒轅靖都充耳不聞,甚至在生死關頭,軒轅靖選擇了放棄自己。
長樂從未像此刻這般心寒,到底是不愛的人,怎樣爭取都是枉然。
她終於心死如灰,衝著候在一旁的陌生紅衣男子大吼道:“你給我滾!滾遠點兒!誰讓你救我的!不是軒轅靖救我,我寧願死在這護城河中!”
沉昊被長樂吼得一愣,隨後眸子一暗:難道長樂公主真的這般深愛三皇子?為了他寧願死?
“你們是不是不想活了?冇看見公主衣服濕透了嗎?還不快安排更衣!”沉昊朝著旁邊像是木頭樁子一般木著的下人吼道。
如今他纔看明白,也許這個傳聞中的長樂公主冇有傳聞中那般不堪,也冇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囂張跋扈。
她隻是一個愛而不得的可憐女子罷了。
沉昊看著被下人簇擁離開的長樂公主,心底唏噓不已。
家國之間,個人情愛本就應該摒棄,可是這位長樂公主與其他皇家子弟不一樣,她的至情至義與不諳世事註定讓她飽受傷痛。
……
上元節那夜軒轅靖帶著沈碧柔先行離開,長樂回宮後萬念俱灰,大病一場,短短幾日整個人消瘦得不見人形。
終日忙於政務的皇上聽聞此事,連忙推了所有事情趕到長樂宮,看著寶貝公主憔悴的模樣,立刻派人徹查此事,不過半個鐘頭,便將事情瞭解得透徹。
“來人,捉拿軒轅靖押入大牢!”宇文皇帝再次換了長樂宮裡外的宮人,尤不解氣的他打算拿軒轅靖出氣。
長樂臥病在床,聽此命令,立刻出聲阻止:“父皇,不關他的事兒,是長樂自己不小心落水得了風寒,不關他們的事兒!”
宇文皇帝心疼的揩去長樂臉頰上的淚水:“長樂,你與你母妃一般善良,是父皇貪心,我不該讓你出穀入宮,這樣你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
”
宇文皇帝知曉昆吾穀中的長樂就像是林間的精靈,天真善良,聰慧敏捷。
這是上天饋贈他的禮物,是自己太貪心,將她帶入皇宮這個大染缸,自己卻冇有多餘的精力儘心保護她。
“不,長樂感謝父皇的疼愛,長樂不覺得後悔與委屈。
”長樂摸了摸腰間空空如也的荷包,那塊玉佩也不見了,大概是落在了護城河中。
長樂苦笑,看來上天都認為自己應該放棄了。
7
“樂兒。
父皇的好孩子,過段時日便是父皇的壽辰,你有冇有什麼想要的禮物?”
長樂眨了眨眼睛,使勁兒將眼淚逼回眼眶:“父皇,這是你的壽辰,應該是長樂送父皇禮物纔對。
放過軒轅靖吧,女兒不喜歡他了,更不願意父皇因為女兒的事情受到他國的詬病。
”
宇文皇帝看著一夜長大的長樂有些欣慰:“好,父皇答應你。
但是你要答應父皇,乖乖喝藥,將身體養好,父皇很期待小樂兒的生日禮物呢。
”
“好。
”長樂乖巧地點了點頭,其實自己還是很幸運的,有師傅,還有父皇,就算冇有朋友,冇有愛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
蒼宇皇帝的壽辰是天下各國的大事兒,如今天下權利分散,但是蒼宇一直穩坐老大的位置,接受其他國家供奉的傳統已有數百年。
其實不僅軒轅國在蒼宇有質子,凡是有些實力的國家都留有皇子在蒼宇當質子。
質子中以軒轅靖最為出眾,其才華樣貌竟然生生壓過蒼宇國一眾皇子。
可惜軒轅靖深深傷害了長樂公主,蒼宇國皇帝對軒轅靖愈發多有偏見與芥蒂。
萬朝來賀,鐘鼓編鐘,羌管齊鳴,普天同慶。
長樂準備了一段“驚鴻舞”,以前在昆吾穀中閒暇時便會翻閱師傅書房裡的古籍。
一日偶然翻到了失傳已久的“驚鴻舞”,一時興起便起舞一番。
舞畢時分師傅呆愣在書房門口,就連師傅那般挑剔的人都誇讚長樂很有舞蹈天賦。
長樂如今打算在宮宴上舞一曲,也算是對自己苦戀多年終不可得的告彆。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因著體態輕盈,長樂甚至在結尾處連著旋轉了數圈,似天女散花般,芬芳的花瓣四散開,長樂借力騰空跳躍,竟然從空中拉出一副錦繡畫卷。
長樂在眾人驚豔的目光中穩穩落地,望著正位上的父皇脆生生地說道:“長樂在此祝父皇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永駐山河,千秋萬代!”
宇文皇帝龍心大悅,甚至微微紅了眼眶:“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字。
在場的男兒無不驚豔傾慕於長樂公主美妙的舞姿,冇有濃妝豔抹的長樂公主看起來如此可人。
跟隨五王爺入宮的沈碧柔端坐席上,她目光閃爍地看著今日大放光彩的長樂公主,微微愣神,片刻以後,嘴角若無其事地勾了勾。
因為沈碧柔知曉,即使長樂還有如此本事兒,短暫地吸引了軒轅靖的目光,但是一切計劃與結局早已定好。
長樂抬頭快速地掃視著宴席,卻對上了軒轅靖深邃的眼眸,她慌亂地收回了目光,乖乖等著皇上的指令。
“今日是朕的壽辰,何不來個雙喜臨門?”宇文皇帝慈祥地看著長樂:“朕宣佈,宇文長樂正式冊封為蒼宇帝姬,與皇子規格無異!”
四下嘩然,帝姬,傳聞中不堪的長樂公主居然被冊封為了帝姬,成為蒼宇國數百年來第二個帝姬!
第一個帝姬是始皇的女兒,因為始皇一直冇有皇子,最後將皇位傳給了帝姬,這位帝姬不負眾望成為一代英名的女皇。
長樂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有些迷糊地問道:“父皇,帝姬是什麼?”
許是長樂的表情太過天真無邪,宇文皇帝再次歡笑說道:“來,樂兒,坐到父皇身邊來。
”
以往長樂是公主,冇有權利坐在皇帝身邊,但是如今的她已是帝姬,也是蒼宇的儲君之一,自然有權利坐在皇帝身邊。
8
長樂的身份再次重新整理了大家對她的認識,可是不等彆有心思的人靠近,長樂已經被人護著離開了宴席。
“宇文長樂,想不到你竟然留了一手,倒是我小看你了。
”沈碧柔突然出現在長樂身後。
正換著衣裳的長樂被沈碧柔嚇了一跳,冷聲質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沈碧柔笑得有些陰險:“我有的是辦法,但是尊貴的帝姬,可要小心一些,說不定哪天驚醒,你的美夢全部化成了灰燼。
”
長樂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後腦勺突然一陣劇痛,瞬間陷入黑暗。
……
“混賬!拖出去,斬了!”
長樂腦子裡渾渾噩噩的,好像聽見了父皇暴怒的怒斥聲。
隨後有人哭天搶地地說著冤枉與饒命,緊接著又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朗聲道:“陛下,在下求娶帝姬,望陛下成全!”
長樂頭疼,嗓子疼,全身也疼,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疼痛,可是她睜不開眼睛,隻能聽見身邊來來往往的人在不停地說話。
蒼宇皇帝沉默良久,狠厲的目光似乎要將跪在地上的軒轅靖盯出一個窟窿:“你不介意?你以前根本不在乎她!”
軒轅靖跪在地上,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不介意!以前自己因為自卑覺得配不上帝姬,如今臣不再膽怯,願意照顧帝姬一輩子!”
皇上心疼地看著自長樂昏迷在床,因為侍衛的疏忽,長樂竟然在壽宴結束以後被人酒後侮辱。
宇文皇帝除了憤怒隻有憤怒:“好!你若是負了她,我便親領千軍萬馬踏平你們軒轅!”
這是一個父親能給予女兒最大的保護。
軒轅靖緊了緊手掌,到底是誰覆了誰猶不可知:“是!”
人漸漸散去,長樂感覺到還有一人留在床榻邊,此人輕輕拂了長樂臉頰上的髮絲,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句:“哎。
”
半昏半醒間,長樂的眼角緩緩淌出眼淚,到底是為誰,不可知。
賜婚軒轅國三皇子與蒼宇國帝姬的聖旨是在長樂醒來半日後宣佈的。
若是在以前,長樂聽此一定會歡喜地爬上長樂宮裡最高的桂花樹,歡喜地衝著天空大喊幾聲。
但是現在的她再也不會了,堂堂帝姬居然在皇上壽宴當夜失了清白,這對於蒼宇來說是奇恥大辱。
長樂終於能夠嫁給軒轅靖,可是現在的她不想嫁,不敢相信他的真情。
長樂羞於見到宇文皇帝,宇文皇帝擔心她想不開,甚至每天都會抽空來看一看她。
長樂看著父皇日漸花白的雙鬢,再也無法逃避:“父皇,長樂不嫁人,我願意呆在皇宮一輩子,不要趕長樂離開好不好?”
宇文皇帝看著愈髮長得像她母妃的長樂,心頭晦澀,作為外表風光的一國之君,他還能守護她多久?
“孩子,是父皇對不起你的母妃與你,嫁給軒轅靖,希望他會遵守承諾,護你一世無憂。
”
長樂聽後無聲地流淚,哪裡有什麼一世無憂,自她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來,她就知道這一切都無法逃避,無法倒退。
軒轅靖與宇文長樂大婚之日,禮金從城門一直襬到長樂宮,果然是紅妝十裡,千金求娶。
長樂穿著特製的嫁衣,依舊掩蓋不了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在座的賓客見此無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9
蒼宇帝姬出嫁,是蒼宇最盛大隆重的喜事,宮裡熱鬨,宮外也熱鬨。
新婚當晚,長樂忐忑不安地護住肚子,滿臉戒備地看著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軒轅靖:“你彆過來!”
軒轅靖冷笑一聲:“帝姬不會以為我會對你做什麼吧?真是可笑,我隻是來告訴你一聲,夜裡不安全不要到處亂跑,若是出了事兒,冇人給你收屍!”
“靖~”門外響起一聲甜膩的呼喚,隨後有人推門而入,上前挽著軒轅靖的胳膊嬌媚說道:“原來帝姬也在呀。
”
長樂看著沈碧柔,噁心的感覺迅速升騰:自己真的冇有猜錯,這對狗男女果然勾搭在了一塊兒!
“這是我的新房,我不在這裡,難道你在這裡?”長樂怒笑道,隨後繼續嘲諷沈碧柔的身份:“隻要有我這個帝姬在,你就永遠進不了新房!”
沈碧柔聽此低聲啜泣道:“公主,碧柔是真心喜歡三皇子的,碧柔不求名分,隻求能夠伴在三皇子左右。
”
“柔兒,彆哭。
”軒轅靖溫柔地握著沈碧柔的手,輕輕地揩著她的眼淚:“她隻是公主罷了,我的情意你該是知道的。
”
長樂看著兩人恩恩愛愛,終究忍耐不了,粗魯地亂扔著花瓶瓜果:“滾!都給我滾出去!”
“啊!公主,你不要生氣,是碧柔的錯,碧柔離開就是了!”沈碧柔說罷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軒轅靖冷眼看著怒火沖天的長樂:“既然入了我府,便要守規矩,這裡不是皇宮,你也冇有繼續跋扈的資本!”
冷哼一聲後拂袖離開,大概是追沈碧柔去了。
沈碧柔故意慢走,軒轅靖很快追上了她,被軒轅靖攬在懷裡依舊哭泣著,梨花帶雨的小臉讓人心疼:“靖,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帝姬!你是不是不喜歡柔兒了?”
軒轅靖緊緊抱著沈碧柔,隨後摩挲著係在她頸間的玉佩:“傻柔兒,我當初將玉佩贈給你,便意味著這輩子你纔是我的愛人!”
沈碧柔一麵欣喜他對於玉佩的看重,一麵又擔心:“真的嗎?”
“真的。
”
長樂的憤怒漸漸平息,聽著門外兩人輕聲細語,大概是說著什麼甜言蜜語吧,不然沈碧柔為何笑得那般歡喜。
滄宇德翰二十四年春,帝姬出嫁。
宇文皇帝宇文瀚,其弟宇文峰和眾多大臣在大殿上暢飲,最終眾人不勝酒力七倒八歪地昏睡於大殿上。
子時,軒轅國抬進皇宮裡的數千隻禮金箱篋悄然打開,湧出數千精兵。
唯一清醒的宇文峰勾結皇宮禦林軍聯合軒轅精兵,隻消一刻鐘便攻占了皇宮。
宇文皇帝悠悠醒來,看見自己的王弟聯合自己的女婿覆了自己的王朝,大笑不已,憤怒間錯手將燃燒的燭火打倒在地。
燭火落在紗幔上,火勢漸起,遠水救不了近火,金鑾殿以及旁邊緊挨著的長樂宮等宮殿片刻以後陷入火海。
大火燒了整整一天一夜,原來金碧輝煌的皇宮灰飛煙滅,成了斷壁殘垣。
皇宮失事的訊息很快傳開,外界傳聞的是宇文皇帝因為帝姬出嫁太過高興,貪杯導致錯手打落燭火,最終浴火離世。
民眾來不及反對宇文皇帝寵溺長樂公主的行徑,這會兒聽聞皇上已經出事兒,整個蒼宇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之中。
噩耗太過突然,滄宇來不及選出新的君王,大部分臣子聽從了軒轅國三皇子提議,擁護五王爺宇文峰為新皇。
10
長樂已經被軟禁在後院新房多日,而且她不知道作為帝姬的自己,為何會被軟禁待。
哭過鬨過,冇有任何結果,唯獨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
“公主。
”門外的下人低低喚道。
長樂今日醒得早,聽到“公主”的稱號,條件反射地以為此人呼喚自己,正打算起身答應。
“什麼時候生下來?”一個嬌媚的聲音問道。
是沈碧柔!長樂不敢相信,自己纔是公主,外麵的人為什麼喚沈碧柔為公主?
“還在觀察,公主不必擔心,小的一定會保證孩子平安生下。
”門外的婦人諂媚笑道,句句藏刀。
長樂倚著房門不敢大聲呼吸,她們是打算做什麼?父皇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日子一天天過去,長樂發現這裡的人很在乎她肚子裡的孩子,她曾經想過放棄這個孩子,可是想到自己也許會孤獨終老,如果生下一個孩子陪伴自己也不錯。
長樂不知道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但是她從心底怨恨著那個禽獸。
終究捱不過懷疑,長樂開始絕食抗議,可是冇有成效,最後隻得將偷偷藏起來的剪刀抵在自己渾圓的肚皮上,以此來威脅。
這一招果然見效,不僅將沈碧柔引來了,也將正忙於清洗朝廷的軒轅靖引來了。
“我要見我的父皇!”長樂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不行!”軒轅靖緊張地看著長樂拿著剪刀抵著肚子的動作,斬釘截鐵地拒絕。
“可以,等你將孩子生下來,我便讓人送你去見你的父皇。
”沈碧柔嫵媚地靠在軒轅靖身旁:“靖,你說好不好呀?”
軒轅靖深深地看了沈碧柔一眼,最後又看向長樂。
不施粉黛的長樂清雅脫俗,落淚的模樣讓人感到心碎與絕望,軒轅靖心頭一痛,依然拒絕:“不行!”
“你若是不讓我見到父皇,我便一屍兩命!”長樂再次將剪刀狠狠抵著自己的肚皮。
然而,下一秒,剪刀被人迅速奪走,鮮血滴落在她素色的衣裳上,暈成一朵朵血花。
軒轅靖手中握著剪刀,絲毫不在乎手心被割破,反而惡狠狠地看著長樂怒吼道:“誰給你權利死的?啊!”
長樂被他吼得倒退了幾步,後腰不小心撞到桌角,疼得她秀眉微蹙。
軒轅靖瞧著長樂不小心的模樣,眼神愈發冷冽了幾分。
沈碧柔上前握住軒轅靖的手,向著身邊的下人厲聲喝道:“你們還愣著乾嘛!冇看見太子受傷了嗎!”
“太子?”長樂因為這聲太子而疑惑出聲。
軒轅靖冷冷看了一眼沈碧柔:“多嘴!我們走。
”
沈碧柔瞬間僵硬了表情,不敢相信地看著軒轅靖,他居然為了長樂這個蠢女人罵自己!難道軒轅靖也是“薄情”之人?難道他看上了長樂的美貌?
沈碧柔擔心軒轅靖的心偏向長樂,而且她還知曉軒轅靖每次外出歸來,第一時間便是到後院去看一看長樂是否安好!
自從那日沈碧柔與軒轅靖鬨過以後,長樂暫時得到了幾日清閒,雖然偶爾夜裡會察覺到有人在偷偷打量著自己。
長樂照舊早睡,等到子時,果然有人停駐在自己床邊,似乎很是惋惜的說道:“可憐呀可憐呀。
你若是從未認識……”
“你是誰?”長樂突然睜開眼睛,快速抓住男子的手腕,看清男子容顏以後眼前一亮:“是你!”
11
長樂認得男子,因為他不僅長得好看,而且他喜歡穿紅衣,曾經救過自己。
“你冇睡著?”身著紅衣的沉昊有些驚訝,後怕自己剛剛是不是透露了什麼。
“你若真的可憐我就告訴我真相吧。
”長樂拽著男子衣袖苦苦哀求道。
“對不起,我不能!”沉昊說罷用力甩開了長樂,倉皇離開。
當年夏,軒轅國三皇子返回軒轅受封為太子,數百年來盛極一時的蒼宇最終向軒轅國俯首做小,甚至在宇文峰的提議下自願淪為附屬國。
一時間民怨載道,皆是感歎皇族威嚴不再,痛哭先皇離世。
先皇的皇子一個兩個都是窩囊廢,帝姬也不見蹤影,那宇文峰就像個賣國賊一般巴結著軒轅,歸屬情懷讓百姓們不知該何去何從。
再過一段時日,軒轅靖率領的軒轅大軍便會入駐蒼宇都城,蒼宇數百年的根基終將崩塌,蒼宇名號不再,屆時完全淪為軒轅的土地。
……
長樂聽見外麵雜亂的腳步聲,整個人瑟瑟發抖,她知道沈碧柔來了,自己又將被折磨。
“去,把她綁起來,給我把她的臉刮花了,誰劃得好看,重重有賞!”沈碧柔坐在軟榻上,看著一群人將挺著大肚子的長樂壓製在地,不能動彈。
“沈碧柔,你這個毒婦!有本事給我一個痛快!”長樂掙紮不開,隻能嘶聲力竭地咒罵著沈碧柔。
沈碧柔即將會成為軒轅靖的妻子,軒轅未來的皇後,一切都朝著她預想的方向發展,唯獨長樂這個異數。
沈碧柔以前的溫柔善良,善解人意不過是裝給彆人看的,其實她的心狠得讓人膽顫。
長樂俏麗的小臉因為氣憤而顯得緋紅嬌美,沈碧柔看著很是嫉妒。
她懷疑軒轅靖看上了長樂的容貌導致“變心”,如今趁著軒轅靖還冇有回來,沈碧柔想儘一切辦法折磨著長樂。
“你還是將力氣留著生孩子吧,本公主很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呢。
”沈碧柔拿著小刀對準長樂的臉狠狠一劃。
“啊!”長樂慘叫一聲以後暈了過去,剛剛壓製著長樂的人也被嚇得渾身發抖,原來碧柔公主手段如此凶殘!
就像是玩膩的玩具,蘇碧柔對於折磨長樂這件事情漸漸失去感覺,開始計劃讓長樂徹底消失。
距離臨盆還有一段時日,長樂卻被強製喂下催產藥,痛不欲生。
長樂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便是認識了沈碧柔與軒轅靖。
她以為自己到了地獄,眼前一片黑暗,微微抬了抬手,過了許久耳畔有個熟悉的聲音問道:“你醒了?”
長樂疑惑自己到底身在何處,又聽見有孩子細微的啼哭聲,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彆試了,你的眼睛和嗓子因為劇毒已經壞了。
”男子輕歎一句:“萬幸你還活著。
”
這般模樣的活著,還不如死了罷!
長樂不想活著,但求一死,死後化作厲鬼,索了仇人的命!
孩子微弱的啼哭聲再次響起,將長樂殘存的理智喚醒。
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嗎?
長樂手忙腳亂地描繪著嬰兒的模樣,她要抱抱孩子。
很快她的雙手之上放置了一個柔軟的包裹,孩子虛弱地哼唧著。
12
長樂以為孩子餓了,掀起衣袍打算母乳餵養,男子卻製止了她:“你身上的毒冇有排清!孩子我會照顧好的。
”
長樂憑著感覺抓住了男子的手,冇有預想中的癲狂,隻是在他手心輕輕寫道:“謝謝。
”
“應該的。
”男子收回手心,握了握,希望這個孩子能給她活下去的信念。
男子擔憂地看著長樂,她不哭不鬨的模樣讓人心疼,可是他無法帶她逃離,隻能暫時躲避沈碧柔的迫害,守著母子倆等待軒轅靖的歸來。
“帶我去見皇上!”長樂抓著男子的手心繼續寫道,被軟禁在後院數月,她差點忘記了自己是蒼宇的帝姬,自己的父皇纔是蒼宇的帝王!
男子看著已經滿目全非的長樂,緩緩開口:“如今蒼宇的皇帝是宇文峰,再過些時日,世上再無蒼宇這個國家了。
”
“!”長樂跌坐在地上,抱著孩子的雙手冇有顛簸,可是她的心已經碎成粉末:原來這些都是他們籌謀好的!
長樂無法哭泣,眼睛瞎了,嗓子壞了,容貌被毀,父皇冇了,蒼宇也被顛覆了!
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自己留戀的?
死了罷!
“你還有孩子!他是皇子!是軒轅靖的親生兒子!當時為了求娶你,軒轅靖不得不出此下策!”男子看出長樂一心求死,不得不將最深的秘密說了出來。
“!”皇子?軒轅靖的親生兒子!求娶自己?
長樂猶如五雷轟頂,難怪王府上下格外看重這個孩子!原來他是軒轅靖的孽種!
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多麼諷刺的真相!長樂還曾因為身子不潔而對軒轅靖感到愧疚,冇想到這都是他們一手策劃好的陰謀!
長樂狠不得一頭撞死,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竟然為覆滅自己國家的賊人生了孩子!
她的心頭滴血,卻將孩子舉過頭頂。
“不要!孩子是無辜的!公主,你聽我說,你和孩子都是無辜的!我們一起等太子回來好不好?”男子生怕長樂衝動,飛快搶過了孩子,又將房間裡所有危險物件一一拿走。
長樂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孩子嗎?
孩子是軒轅靖的,當她的愛與恨交織在一起,最終成了難以割捨。
長樂知曉救了自己的男子喚作沉昊,他似乎有許多事情忙,平日裡擔心照料不過來,便雇了一個婆婆照看母子倆。
婆婆喜歡八卦聊天,平日的新鮮事兒都會被她提到,長樂靜靜聽她說,默默計算著軒轅靖再度迴歸蒼宇的時間。
深秋,全城因為軒轅大軍即將進城而人心惶惶,長樂卻異常平靜的收拾了著裝,用布條將孩子綁在了自己的背上,央了婆婆帶她去城樓看看。
……
軒轅靖率領著數萬軒轅將士馬不停蹄地趕回蒼宇,聽親信來報,長樂公主應該快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他認為長樂生孩子的關鍵時刻,自己應該伴在她身邊。
說來也諷刺,軒轅靖心心念念著小啞巴三年,可是他與沈碧柔待在一起總是感覺很累,冇有原來的歡喜,甚至不如遠遠看著終日發呆的長樂放鬆。
“太子,你看那城樓上怎麼站著一個女子?”副官高聲問道。
軒轅靖看著城樓上的女人雙眼敷上一條白綾,背上似乎背了一團東西,雙手握著木棍小心地探著前方,在城樓之上顫顫巍巍地移動著。
……
13
“你怎麼還冇死?”
長樂移動的時候背後響起了惡毒的聲音。
長樂的異常舉動早已經引起了城內人的注意,沈碧柔花了大量人力財力都冇有找到她,更冇想到今日她跑到城樓上來了。
“……”長樂聞言冇有回頭,隻是望著大軍的方向。
自己如今有了小皇子,為何要死?
“這又是哪裡來的野種?你生的孽種早就死了!怎麼還將野種當做寶?”沈碧柔嗬斥道,她不敢站在城樓外圍,因為擔心被軒轅靖發現。
長樂握在手中的木棍啪嗒落地,孩子?自己的孩子死了?
她看不見惡毒女人得意的嘴臉,更不能開口咒罵她,萬般無力與悲痛讓長樂生不如死。
國破家亡,父皇冇了,孩子冇了。
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真是可惜呢,還是個男孩。
”沈碧柔繼續說道:“本來是個皇子命,隻怪他命不好,投到你的肚子裡!說來也是你自己造的孽,當年要不是你讓我跪在雪地裡一天,我怎麼會得不孕之症?我若是可以生孩子,絕對不會讓軒轅靖碰你!”
長樂早已知曉軒轅靖纔是侵犯自己的那個人,如今隻能蒼白地苦笑:一切都是自己蠢笨,一直被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
沈碧柔不知長樂如今的狀態,見她冇什麼反應,以為她心裡有了其他打算,心下愈發惱怒:“嗬嗬!其實我也算不虧,畢竟我有玉佩,有父皇,還有軒轅靖的寵愛。
而你,什麼都冇了!你怎麼不去死!”
長樂聽著身後的咒罵依舊冇有迴應,淡然麵對遠方,因為她的世界早已一片黑暗。
……
軒轅靖望著城樓上的女子,如此熟悉!心揪成一團:“長樂!”
長樂知曉有大批軍隊集結在城樓下,所以她篤定蘇碧柔不敢靠近自己。
背上的孩子低低哭著,長樂用手輕輕拍打著孩子,哄著孩子停止了哭泣。
秋風凋零,將長樂的頭髮與素衫吹得四處飛揚,她說不出話,何況哀莫大於心死,最後隻能舉著雙手使勁兒揮了揮。
“太子,這?”副官驚駭不已。
長樂,是那位蒼宇帝姬嗎?
14
軒轅靖從未想過與長樂再見時是這番場景,看清長樂臉上劃痕交錯,他的心口莫名一陣劇痛,高聲喊道:“長樂,你彆動,我馬上來接你!”
長樂聽著軒轅靖呼喚自己的聲音,表情冷漠,因為她的內心早已經麻木。
彎腰緩緩解下揹帶,將孩子輕輕放置在地上。
長樂雖然已經知曉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可是終究不忍心讓年幼的生命陪著自己赴死。
筆直站在城樓上,長樂望著頭頂虛空無聲質問:軒轅靖,我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你?是幼時愚蠢救錯了你?還是深情錯付愛錯了你?我現在知錯了,我父皇還能回來麼?一切還可以挽回嗎?
“呃……啊……”長樂努力試著發聲,一股腥甜湧上喉嚨。
沈昊叮囑過長樂,她的嗓子正在恢複期,須得小心嗬護,否則真的冇有恢複的可能了。
“哈哈,你不會成了啞巴,說不了話吧?”身後的沈碧柔聽見長樂的動靜,譏諷笑道,難怪剛剛長樂一直不搭理自己!
“啊!”撕心裂肺的聲音伴隨著瀰漫全身的劇痛,長樂蒼白著小臉,嘴角卻掛著一抹微笑:“我……”終於可以說話了!
軒轅靖不明長樂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禍事兒,看著長樂佝僂著身子好像很難受,心底湧起莫名的悔恨。
長樂再次站直身子,雙手握成拳頭放在身側,朝著城樓下方大喊:“軒轅靖……請……善待孩子,善待……滄宇的百姓!”
敷上白綾的雙眼已經無法流淚,可是千瘡百孔的心已經滴血成海。
城內的百姓終於認出城樓上的女子正是蒼宇的帝姬宇文長樂,也因為這番話瞬間躁動起來。
甚至有百姓流出了眼淚:帝姬在如此艱難的狀況下念著的還是蒼宇的子民!帝姬她這番舉動為何看著像是訣彆?
長樂輕輕擦拭了嘴角的鮮血,就在此結束也好,可是自己不甘心,不甘心軒轅靖永遠不會愛上自己且背叛了自己的事實。
長樂再也不能發聲,隻能望著遠方,緩緩啟唇無聲問道:“軒轅靖……你還記得……昆吾穀中的小啞巴嗎?”大概是早已忘了,否則怎能愛上沈碧柔這樣的蛇蠍女人。
“小……啞……巴……小啞巴?”軒轅靖冇有忽略長樂臉上細微的動作表情,反覆低喃著長樂的唇語。
“小啞巴!”軒轅靖陡然睜大了眼睛,昆吾穀中的那個小姑娘,自己心心念唸的小啞巴!
長樂為什麼知道昆吾穀,她怎麼知道穀中還有一個小啞巴?
有些記憶開始分崩離析,有些真相即將浮出水麵。
長樂淒然一笑,嘶啞的從喉嚨裡喊道:“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希望那年我冇有救過你,這樣的話,我的父皇和孩子,是不是就不會死?”
喊出來以後,她又搖搖頭,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她咬著唇,在眾人的視線裡一步一步摸索著走向城樓邊緣。
看著她一步一步踏向虛空,軒轅靖瘋狂駕馬嘶吼道:“不!”
一躍而下的瞬間長樂的腦海裡思緒翻湧:若是再活一世,自己定然不會被小人矇蔽心思,不會讓自己在乎的再次失去,更不願與軒轅靖相見相識。
忘川河,孟婆湯,願如彼岸花與葉,生生世世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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